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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坟地(二)

七世太祖爷就是这样牢记着父亲的临终遗言,开始了他淡泊豁达的人生。

先祖爷去世后,七世太祖爷兄弟二人分家,哥哥住山庄,种河滩地,弟弟住水墅,种山上的旱地。后人都认为是先祖爷偏心小儿子,把好宅子让小儿子住,其实当时的情形不是这样,那时候山庄是主宅,面积比水墅大一半,已经打了三孔窑洞,盖了三间瓦房,而且河滩地已经加高了河堤,是旱涝保收的好水地,特别重要的是,山庄地势险要,院墙很高,大门严实,古时候兵荒马乱,土匪很多,一般人家依山筑宅,易守难攻,我家的山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住大门,一百个人都攻不进院里,即使进去了,曲径通幽,长廊回旋,很难出来,先祖爷为保子孙安全,在大门上设有机关,后墙上还有炮眼,依山就势还种着酸枣树、仙人掌等,将院子护的铁桶一般。而“水墅”就不同了,水墅只不过是用来夏秋看护庄稼给长工们住的,只盖了三间瓦房,连院墙都没有,土匪们很容易得手,出了门不远处就是洛河,搭上船就可以远走高飞,周围只有四五户人家,也都是从外面逃过来的穷人,住在水墅却要到五六里外的山上种旱地,也不知先祖爷是怎么想的,他是个风水先生,自有他的道理,反正我们这个家族,后世子孙的日子过得不错,俗话说:“远地不发家,近地受糟蹋”这两条都让太祖爷摊上了,水墅离地远,可是地又在别人家村子旁,加上先祖爷的争强好胜,结下不少仇怨,明抢暗偷,水墅的地种了却收不回来。

这个家怎么分?先祖爷还真犯了难,按照先祖爷看的风水,“先开花,后结果,”“头顶邙山,福禄绵长”“脚踏洛水,财源广进”如果先祖爷真正是偏小儿子,就会让小儿子住山庄的,事实上先祖爷当时确实有这个意思,大儿子也知道父亲的心思,但是碍于先祖爷的威气,不敢说什么,就说:“要不抓阄吧。”如果当时抓阄先祖爷也会有办法让小儿子抓到山庄的,如果这样做了,我们这个家族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先祖爷已经在外面树了很多敌人,弄得家里不能安宁,更不用说兴旺发达了,如今老子分家不公,太祖大爷就是先祖爷的复制品,甚至青出于蓝,那争强好胜的脾气,甭说是兄弟了,连先祖爷都得让他三分,兄弟俩肯定会掐起来,这样的案例在当时的乡下数不胜数,亲兄弟为争家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越是家产大,越是争得凶,这外忧加上内患,我家还能在这儿站住脚吗?很可能早已泯灭了。

这时候太祖爷正在琢磨怎样完成父亲的遗愿,怎样消弭仇恨,轻装前进,他决定,就从兄弟分家开始吧,他当着父亲、,兄弟、还有族里的长辈,站起来说:“我就要水墅,种山上的旱地,老宅中的所有东西我都不要,哥哥孩子多,用得着。”

太祖爷的举动出人意料,当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高风亮节,宽厚忍让,而认为他就是傻,先祖爷摇摇头,现出失望的神情对太祖大爷说:“家族兴旺就指望你了,你这兄弟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太祖大爷摇摇头说:“不,兄弟比我高明,他看的远,城府深,我只不过是争强好胜,他却能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兄弟俩一定抱成一团,完成父亲的心愿。”

七代太祖爷兄弟两个,和衷共济,惨淡经营,也仅仅是保住了父业,这时候“康乾盛世”已经结束,大中华积贫积弱,西方列强虎视眈眈,社会动荡,生产萎缩,水旱蝗匪,连年不断,百姓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我们家还算是富足殷实,至少也算是富农吧,相比之下,山庄的日子比水墅的日子富足的多,七世太祖大爷继承了先祖爷的精明强干,家底又好,养了两个儿子,三个闺女,人丁兴旺,家财万贯,在地方上很有势力,而氺墅底子薄,太祖爷没有哥哥的手段,太祖奶过日子又散货,进的虽然不少,但流失的更多,所以家中虽然吃穿不缺,但财货和山庄比差得远,至多算是个中农,而且氺墅的人丁不旺,太祖奶先生了两个闺女,最后才生了六世高祖爷一个儿子,两个闺女一出嫁,家里就冷冷清清的,人丁不旺,家资又薄,太祖爷正应了先祖爷的话是“糊不到墙上的烂泥巴”,这样看来,我们家族这第一口香柏木的棺椁,是一定给太祖大爷睡才合情理,可是,世上的事就有不合情理的,当太祖大爷病重的时候,他的弟弟我们的太祖爷就守在他的身边,指挥着儿子们要到老坟地里伐一棵香柏树,给为我们这个家族做出贡献最大的亲哥哥做官椁,被亲哥哥拦住了,七世太祖大爷叫来儿子说:“这个家表面看你们的父亲做的贡献大,其实是你叔叔做的贡献大,没有他,就没有咱家今天的富贵平安,他才是真正完成了你们爷爷的遗愿,消弭仇恨,化敌为友,为咱们这个家族的发展铲除了障碍,铺平了道路,这第一棵香柏树我没资格用,留给你们的叔叔,我死后,叔叔就是你们的亲大大,他的话你们都得听。”

“七世太祖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我问

爷爷说:“讲出来你会更加匪夷所思”

七世太祖爷在分家会上的高姿态,让亲哥哥既感动又羞愧,俗话说,争着不足,让着有余,弟弟说他什么都不要,哥哥会这样做吗?太祖大爷就这一个同胞亲兄弟,又是这样的仁义厚道,他这当哥的决不能亏待弟弟,太祖大爷帮助太祖爷修了院墙,装了大门,将三间瓦房又揭瓦修缮一新,还在边上续了两间,一间当厨房,一间做仓库,老宅里的家具农具都拣好的送到水墅,还将水墅边上的一块好水地也让给了弟弟种,兄仁弟恭,我家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七世太祖爷,又从河北请来了两个种棉花的高手,引种了新品种,还利用冬闲时间修整土地,把一条深沟用土石拦起来,山上下来的雨水就蓄起来了,既保持了水土不流失,天旱了还能浇棉花,生产条件的改善,带来的就是生产效率的提高,氺墅的棉花产量高,品质好,太祖爷又托熟人在洛阳找个好货站,氺墅家一下子就发起来了。

也就在太祖爷沾沾自喜之时,一场祸事悄悄落到他的头上,氺墅被土匪抢光了。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金风送爽,硕果飘香,氺墅这诺大的院子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年风调雨顺,粮食棉花都获得了大丰收,新摘回来的几百斤好棉花,来不及送到洛阳,就堆在仓库里,而山庄收的四五十麻袋谷子,因为仓库小放不下,也寄存在氺墅的仓库里,还有许多的花生、豆子、玉米、红枣就晾晒在院子里,房檐下有成串的红辣椒,房顶上晒着甜柿饼,三间房屋也堆得满满当当,就连厨房里都堆满了南瓜,茄子,西葫芦等蔬菜,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刚剥成籽的玉蜀黍没处晒,就凉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那一天是太祖大爷的生日,太祖爷去山庄给哥哥祝寿,看着那满院子的粮食棉花心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哥哥害怕弟弟酒醉后路上出事,就将弟弟留宿山庄,家中只有年轻的太祖奶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土匪们半夜里撞开氺墅家的大门,闯进太祖奶的房间,用刀逼住太祖奶,让她交出家中所有的钥匙,先打开箱子柜子,将太祖奶从娘家带来的丰厚的嫁妆洗劫一空,然后打开库房,将里面的粮食棉花全部抢走,院子里的,大门外的就不用说了,顺手牵羊都装走了,所幸的是,这群土匪还倒仁义,没有伤及太祖奶和孩子。

第二天,太祖爷回到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是哭天无泪,怨地无声了,也幸亏他晚上不在家,如果在了,他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人家抢光他的家产吗?他肯定要拼命,那样的话,他就不是破财了,而将是灭门之祸,太祖爷被土匪杀了,太祖奶带着孩子改嫁,我们这一家很可能就此结束了,先祖爷他还要福荫八代子孙,一代都荫不了。

太祖大爷气的肺都要炸了,坚决要去告官,说:“如果官府管不了,我就卖掉家产,买枪买刀,拉上人马去和土匪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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