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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发芽(三并一)

夏沁摇头:“我必须承认一个事实,罗孚他才是少女妇女以及老太太杀手。”

苏炫花:……

苏炫花这一刻真的相信夏沁的话是非常实在的了,也许是灯光柔和了下来,她放松的靠在了沙发上。

“其实罗孚说的没错,什么心理疗法,音乐疗法,催眠疗法,最主要的不过是让人将隐藏在心底最黑暗最想要掩盖的东西说出来。”

夏沁不再说话,安静的聆听。

苏炫花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从根上就是不干净的,我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因为怀了我监外缓刑,生了我之后,她便自杀了。”

虽然苏炫花的话已经在大体的预料之中,但夏沁还自心底里叹了口气,fl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光鲜,有谁能够想到她背后隐藏了这么多东西。越是坚强的人就会吞掉越多的泪水,这也许也是罗孚为止怜惜的原因吧。

“再后来,奶奶不顾别人的反对将我这“孽种”接走,她本就是一个哑巴,生活艰辛,再照顾我……”

说到这儿,苏炫花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依旧选择自嘲:“所以说什么天才的观察者,不过是生活所逼。”

“你很爱你奶奶。”

夏沁的声音柔柔的,一句话就像是在苏炫花的内心深处掀开了一个豁口,让她压抑的情感宣泄爆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奶奶为了我一次一次去求助亲人,曾经家族亲近的人也因为父母的丑闻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帮她?有些时候,我经常能看见她一个人默默垂泪。”

苏炫花的手握成了拳,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愫,失去亲人的痛,是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再后来,叔叔终是不忍奶奶痛苦,他将我们接回家,因为奶奶的原因,他答应了收养我,我们也算有了一个家。可这所谓的“家”,不过是寄人篱下……呵呵。”苏炫花没有哭,她闪烁着泪光看着夏沁,眼中满是坚毅,声音也逐渐狠绝:“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一定要迅速的强大起来,带着奶奶离开这里,将我能给的一切回报给她。再后来,我发现奶奶非常喜欢我唱歌,也许是她后天的缺陷,每当我唱歌时,她都会很快乐,她也曾用手语告诉我,我的歌声就是她的阳光。”

说到这儿,苏炫花哽住了,夏沁叹了口气,她身子前倾,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抱住苏炫花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而最后就连人生这唯一的阳光也被收走了。”似呢喃,似低叹,揉碎了fl的心。

苏炫花揪住夏沁的衣服强忍着眼泪,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把眼泪往心里咽。

“我想见见她……哪怕是幻影也可以……”

喃喃低语,发自心底的央求,此时的苏炫花柔弱极了,夏沁又怎么忍心拒绝?

******

洗干净哭花的妆容,这是夏沁第一次看到苏炫花的素颜。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娇嫩的肌肤在灯光的折射下几乎透明,就连那小小的容貌都可以看见,用“吹弹可破”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苏炫花有些不好意思,夏沁笑着夸奖:“我个人觉得你素颜比化妆更好看,显小。”

苏炫花笑了笑:“大家都这么说。”

……

虽然罗孚不在,但苏炫花的语气以及神情都会让夏沁想起他,神同步,也许说的就是他俩。想到这儿,夏沁低下头发了个信息出去,“你不用紧张,就像睡觉一样放松身体就好。”

夏沁看出苏炫花的紧张,苏炫花虽然靠在了睡意上,但肌肉却像是打针一般紧绷着。

“呵呵,你这是要上手术台吗?”夏沁被逗笑了,苏炫花吐了一口气:“真是可怕,太紧张了。”

“我还什么都没做。”夏沁微微的笑,她似感叹的说:“我到觉得这个时候的你还是很好相处的。”

苏炫花一听夏沁这么说就知道什么意思,她有些气愤的爬了起来,“怎么,罗大师跟你说我什么了?”

夏沁笑了,“怎么一提他你就这么激动?”

苏炫花恨恨的说:“我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的。”

夏沁点头分析:“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越是这么说就越是想从对方嘴里知道别人到底说她什么了。”

苏炫花怔了一下,她呵呵的笑:“真是可怕。”

……

“好了,现在注意听我的话。”夏沁见气氛调整的差不多便进入了正题,苏炫花却顿了一下,她看着夏沁问:“他呢?”

这个“他”字不用问夏沁也知道指的是谁,苏炫花的话音刚落,工作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天气已经变冷了,罗孚却一头的汗,他冲夏沁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苏炫花。

“哟,花妹妹这是做好准备了?”

苏炫花白了他一眼,没有回嘴,但脸上却有了不易察觉的浅笑。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没说,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孚迅速的准备完毕坐到了夏沁身边,他看着夏沁的眼睛想说什么又没说,夏沁则是了解的点了点头。

其实夏沁发给罗孚的信息很简单:——人在最痛苦的时候需要亲近的人支撑。

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个世界上,苏炫花已经没有了奶奶,她又有什么亲人?

接到这个信息后,罗孚犹豫了纠结了,但最终却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煎熬,这一路他都在自己安慰自己,工作,这就只是工作!

“好。放松身体,慢慢的闭上眼睛。”夏沁柔软温和的话打断了罗孚的遐想,罗孚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苏炫花,这是素颜么?还真有一种邻家少女的味道在。

苏炫花按着夏沁的话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又深深的吸着气放松僵硬的身体。

夏沁看了罗孚一眼,显然没想到苏炫花会这么佩服,罗孚耸了耸肩,用肢体语言告诉她这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全都是她的功劳。

夏沁白了他一眼,不做声的起身,她看着苏炫花轻眨的睫毛,轻声说:“别紧张,这里没有打扰你的东西……除了我说话的声音和钟表声,你什么也听不见……随着我数数你会加重睡意……一……一股舒服的暖流流遍你全身……二……你的头脑模糊不清了……三……周围安静极了……不能抵制的睡意已经完全笼罩你了……”

苏炫花的头脑中就只有夏沁的声音和那“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到最后,她似乎看到了一束光。

夏沁看了罗孚一眼,点了点头。罗孚手指上下翻动,做了一个走路的姿势,毕竟从始至终fl都是他经手治疗的,他对她的了解多于夏沁。

夏沁的声音更加的柔和:“现在你走在一条宽敞的马路上,你看看周围都有什么?”

苏炫花微微扭了一下头:“小路……巷子……好多银杏树……”

夏沁继续引导:“你顺着路一直走,看到什么就告诉我。”

苏炫花:“房子……周围好多小伙伴在玩沙包……”

“小伙伴”三个字是重点,夏沁没想到她首先进入的意境是小时候,而且“周围好多”说明她正在太阳村也就是父母都离去后被收养的阶段。

夏沁明确了时间点,她加快进度:“现在你看看周边有没有你认识的?”

苏炫花的眼皮开始快速的滑动,她的脸上露出似开心似痛苦的纠结模样:“奶……奶奶……她来了……再跟校长说什么……”

“她还做什么了?”

“她冲我……挥……挥手……叫我过去……”

这表情倒是出乎夏沁的预料,她皱眉思考,按照常理来说苏炫花见到奶奶应该开心才是,怎么会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身边的罗孚指了指手里的指,夏沁看去,只见纸上写了两个大字:“自卑。”

夏沁点了点头,收回注意力:“现在你跟奶奶去了哪里?”

苏炫花的身体开始向婴儿似的团成一团,她的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小声说:“好黑……黑……什么都看不见……”

夏沁想了想,问:“奶奶在哪里?”

苏炫花有些哆嗦:“去……去给我端水……痛……头痛……针扎一般……一下……一下跳……”

罗孚看着苏炫花眼神有些复杂,很明显,她的整体表现都是发烧生病的症状,一个小孩子在生病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留在黑暗的场所,这是怎么一种痛苦无助的感觉?

“奶奶去哪儿了?”夏沁追问,苏炫花像是神经质一般抖动:“去……去求叔叔……”

夏沁恍然大悟,她明白了,苏炫花刚才的话虽然真实,但她依旧选择了隐瞒了心底一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她和奶奶最后搬到叔叔家的原因是奶奶去求她儿子了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奶奶对苏炫花的爱不比母亲少半分,想必她奶奶也是一个脾气硬的老太太,只是为了孙女,什么都肯去做,血浓于水,已经失去了挚爱的儿子,虽然恨苏炫花的母亲,但她又犯了什么错误,至亲的人怎么会牵连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这对于苏炫花来说太过不公平。

罗孚看到了苏炫花眼角的湿润,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想吸一颗烟。

夏沁看了罗孚一眼,继续:“叔叔来了吗?”

苏炫花点了点头,依旧是小小声的说:“来……来了……”

她现在的表现跟她平常有着极大的反差,夏沁猜测这是苏炫花小时候的整体状态。

“叔叔带你和奶奶回家了?”

“嗯……吃饭……”苏炫花婴儿般蜷在一起的身子并没有舒缓开,夏沁皱了皱眉:“他打你了?”

苏炫花紧紧咬着唇,断断续续的吐字:“没有……他的眼神……吓人……”

夏沁明白了,苏炫花的奶奶应该是极力庇护她的,但是叔叔却对于弟弟的离开迁怒于苏炫花,所以没有给她好脸色。

“现在,你身后有一个门,你转身,打开那个门进去弹钢琴。”夏沁有意加快进度不想苏炫花重现痛苦,果然,听了这话,苏炫花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

“看到钢琴了吗?”

“看……看到了……”苏炫花的脸上甚至有了柔和的笑,罗孚转过身看着她剑眉依旧紧紧皱在一起。

“现在你在做什么?”

“弹……弹钢琴……”一提到音乐,无论是任何时期的苏炫花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与其说她有音乐方面的天赋,不如说音乐是她唯一的救赎。在那种环境之下,她背负着重重的心理负担,想要逃脱牢笼,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报答奶奶怕是她最大的希望了吧。

“奶奶……奶奶很开心……”说到这儿,苏炫花的眼睛有了月牙的弧度,夏沁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想刚才那样很快的进行下一步,而是尽量给她足够的时间。

罗孚用用手在脑袋上画了个圈,看着夏沁,夏沁抿了抿唇,看着苏炫花问:“你在唱什么?”

苏炫花脸上有着甜甜的笑,她断断续续的哼唱:“世上……世上只有奶奶好……有奶奶的孩子是个宝……投进奶奶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要说夏沁和罗孚也算是结果大大小小上千个病患了,理应对这一切麻木了,可当苏炫花浅浅的哼唱着歌词是,俩人的内心都像是被什么撞击着,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眶。

又停顿了半响,缓和了下情绪,夏沁知道再不继续就难免出现其他意外波折,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说:“现在,你合上钢琴,回屋睡觉。”

苏炫花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罗孚不忍心的看着夏沁,夏沁咬了下唇,“当你醒来时,你在奶奶的葬礼上。”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苏炫花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伴随着苦涩的眼泪,她从胸腔里发出那种类似于动物的哀鸣……

一声又一声,刺的人心生生的痛。

——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我所付出的所努力的全都是为了你,而如今你不在了,我拥有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苏炫花的身体开始颤抖,极度的痛苦让她无法自控,她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哀鸣,到最后,化成那断续的歌声:“有奶奶的孩子是个宝……没奶奶的孩子是根草……离开奶奶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夏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做心理师的基本条件就是无论病患出现何种情况自己都不能乱了阵脚。罗孚像是石头一样坐在沙发上,他呆呆的看着苏炫花。

“现在你走出灵堂,推开门,你的奶奶就在你的面前。”夏沁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方面是内心激动,另一方面是对于人生第一次另类催眠尝试的忐忑,苏炫花脸上的泪痕未干,她急促的呼吸,似乎是在跑。

夏沁看着苏炫花紧张的模样,试探性的问:“你看见她了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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